在閩南一帶,越野跑者的露營是為了第二天一早在山野多跑幾公裡。
到了酷暑常伴的兩廣,玩家們則臨水而居,隨時隨地實現『跳水自由』。
大灣區的時髦仔在露營中不忘開場飛盤趴;而無論北京或海口,總有人避開人潮,找一種露營方式,展開獨自的棲居與探險……
露營還真是靈活百搭。
#01
山系玩法:向更高更遠處行進
鄭煌通常在山間露營一晚,以便第二天起個大早繼續向山頂上跑,趁這座城市半寐半醒時分抵達終點。
比起環顧風景,當下更重要的,是評估山頂至山腳的總爬升和公裡數,下一次,他打算沿相同線路,一鼓作氣跑個來回。
為了跑得更遠而露營,這是越野跑者的露營取向。
對鄭煌而言,露營更像在做中場休息,是在山野中探線的一種輔助。
借由這種方式,他得以摸清每座山的最佳線路,以及跑山時所需攜帶裝備的最輕重量。
他曾倡導過Fastpacking,即在極簡的裝備基礎上,增加超輕量的野營系統,以支持在更長距離和時間裡馳騁山野。
白日盡情奔跑,夜晚索性宿在途中,如此享受千餘公裡、數十天的越野跑旅程。
這註定是一種技術門檻極高、隻適合少數專業跑者的玩法,於是又改為『輕殼跑』的形式,在福州當地的愛好者社群中推廣。
比起Fastpacking,『輕殼跑』要休閑得多。
下午三、四點出發,由通往山地的森林公園起始,跑兩個鐘頭左右,趁日落前到達營地紮營,第二天再跑回城市。
兩天一夜的行程,通常攜帶7公斤左右的裝備,其中包含輕量化的帳篷、睡袋、爐頭及簡單食材,鄭煌覺得面包或餅最為輕便,再帶些醬料調味。
當然,作為越野跑者,行前需特別留意天氣狀況,救生毯也必不可少。
閩地多山,但最高峰也僅兩千米左右海拔,加之氣候溫和,對越野跑露營這一方式頗為友好。
如他常去的鬥湖一帶,跑者先經過一段四、五百米的爬升,越過林線,視野逐漸開闊,直到高山草甸乍現,那便是絕佳露營點了。
這種越野跑露營,是適合社群聚會的。
五、六個人一起跑個短線,不追逐速度,而是享受這種運動方式所帶來的連結。
比如同其他玩家一起跑泉州的大雲山,白天有人拿出果凍奶昔,用揉碎的奧利奧點綴成一道甜品來分享,晚上,他們會鉆出帳篷一起看星星。
多了同頻的人,並因此獲知不同玩家對越野跑的不同理念。
這是鄭煌獨自跑山時所不曾有的收獲。
如果說露營是越野跑者的一種進階手段,那麼對許多攀巖者而言,露營則是剛需。
小臉最早『露宿』在昆明附近的天然巖場,那是2000年初,這項運動在當地尚處萌芽,僅有一家專業俱樂部,圈子很小。
但雲南一帶的喀斯特地貌,卻為攀巖者塑造了得天獨厚的環境,他學生時期常去的有西山和富民,前者為著名風景區,後者是與廣西陽朔、北京白河等齊名的中國著名巖場之一。
如今看來,這些地點距城區僅需一個多小時車程,但在20年前,搭公車前往極為不便。
夜宿巖場,幾乎成了所有前來攀巖的巖友們的默契。
帳篷和天幕要紮在距離巖壁至少七、八米的位置,為保護員留夠一整片開闊平地,同時不影響攀爬者的安全性。
那會兒巖場大多野性而粗曠,沒有任何基建和規劃,更不用說衛生間或洗浴了。
『被動露營』,他如此概括。
這和小臉日後在日本進行攀巖露營時所見到的情境截然不同。
2020年10月,他作為中國民間隊伍中的一員,以傳統攀加露營的形式,登上了劍嶽八峰。
這座位於飛驒山脈北部的山峰,不僅以古傳說聞名,更因危險系數和攀登難度被稱為日本最難攀登的單座獨立山峰。
以傳統攀的形式登上劍嶽,途中不得不宿在山中。
當地的營場給小臉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實際上,在日本期間,他無數次領略了當地露營體系的成熟完備:登山線路上通常會規劃出露營點,由營地核心部門『山屋』提供衛浴、食堂及其它裝備補給。
露營者可先辦理入住,然後領取一張圖紙,根據圖紙找到自己搭建帳篷的區域。
劍嶽的露營地在一個正對山峰的觀景位置,站在營地,山體的輪廓清晰可見。
小臉在去年回到昆明,比起最初,攀巖社群壯大了許多,選擇在巖場露營的人,從『被動』變成『主動』,理由很簡單,巖場為露營提供了更多可玩性,小孩子也可以帶來一起爬爬墻。
那些露營裝備,也趨於精致舒適了。
他為自己另覓了一處『自留地』,一個叫小墨雨的天然溶洞,隱蔽在昆明近郊的古村落。
洞口開闊,上下垂直落差約40米,陽光能斜射進來。
沒有比這裡更適合攀巖露營的了——洞穴能遮風避雨,再者,洞穴的巖壁上,有將近十多條仰角線路可攀。
巖石的地質不能打釘,支一頂自立帳篷,攜一把矮腳躺椅,坐下來仰視、研究頭頂的一條條線路,這大概是獨屬攀巖者的快樂。
#02
水系玩法:給露營一劑清涼配方
初春,氣溫回升,又到了重新抱起槳板的日子。
對這一節點的劃分是十分主觀的,對黃薇來說,取決於她是否覺得已經『熱到不害怕掉進水裡』了。
她所居住的南寧水資源眾多,除貫穿城市的邕江,大大小小的水庫總量達三位數。
這為水上運動提供了良好條件。
黃薇覺得水、槳板和露營,三者互有關聯,露營怕高溫,親水恰能解暑,而槳板則是嫁接兩者的工具與方式。
第一次嘗試槳板露營是在城市近郊的新生水庫。
她和朋友選了離岸邊最近的湖心小島,一、兩百米的距離,劃槳板10分鐘便可上島。
她解鎖了利用槳板運輸物資的技能。
將帳篷、睡眠系統、飲用水等統統放在槳板的防滑墊上,水面風平浪靜時,能很快抵達對岸。
搭好天幕、帳篷,剩下的時間盡情玩水。
此間的清靜,與遠處水庫一岸人滿為患的常規露營區形成鮮明對比。
真正讓黃薇感受到槳板露營這種玩法的妙處的,是在鳳亭湖。
這個被稱為南寧『千島湖』的水庫,一座座島嶼浮在水面,很容易找到不錯的營地。
他們選了遠離岸邊的一座島,隱蔽在水澤深處。
通往目的地的水道有許多拐彎,當日逆風,為槳板劃行增加了難度。
要劃差不多半個鐘頭,裝備勢必再度精簡。
所有物資收納成兩大包行李,一前一後綁在槳板上,人坐在中間『掌舵』。
隻帶必要的東西,連桌子都要舍棄。
不過槳板自有妙用,在上面放層隔熱墊,便是餐桌了。
飲用水換成一個凈水裝置,鳳亭湖是非飲用級的水源,用水的話,需從水庫裡取來進行過濾。
時間允許的話,她可以三天兩晚呆在島上,帶簡單的速幹衣物,每天泡在水裡,沿著蜿蜒水道將槳板劃個過癮。
所以,太炎熱以至無法露營?
不存在的。
玩家們有100種途徑找到清涼。
另一種有效的解暑配方,是奔向大海。
從南寧沿東南方向驅車700公裡,可抵達廣東惠州,這座與深圳相接,南面臨海的小城,有著豐富的海洋資源,沖浪,隻是光臨這裡的戶外愛好者能獲取到的樂趣之一。
對浪人來說,沒有什麼比『好的浪點』更叫人欲罷不能。
楊雪喜歡在惠州高洋尾一帶沖浪,這處沙灘毗鄰漁村,未經太多開發,保留了一方無人管轄的原始姿態。
即便有浪點,也並不意味總有好的浪,浪人們一般會用觀浪網站來監測24小時內海浪的變化,以抓住沖浪的黃金時間。
而這一時間段,往往發生在早晨。
楊雪不太注意形式,此前她也會選擇住在海灘附近的酒店,第二天再早起沖浪。
盡管10年前便接觸了露營,但也並未頻繁地在海灘露宿。
實際上,露營在許多沖浪海灘並不被允許。
但露營和浪人的屬性之間,又有著某些共通點。
三月的某日,當楊雪覺得天氣不賴、第二天又有好的浪的時候,在一團混亂中,簡單拾掇好露營裝備,一家人臨時決定在高洋尾的海灘過上一晚。
紮營點選在海岸一處高地上,表面覆了一層沙子,下面卻是草皮,可以用普通的地釘將帳篷固定。
帳篷並無考究,一頂迪卡儂而已。
疫情前,她曾在自己的沖浪俱樂部組織過數場沖浪露營的活動,充滿派對性質的。
白天沖浪,傍晚大家坐船去小島上,露營和燒烤。
活動的名字叫做『離岸一日』。
露營讓浪人們更徹底地擺脫了對『岸上』、對那些城市系統的依賴。
露營時,不妨玩得更野些。
楊雪通常不帶太多裝備,包括食材和烹飪器具。
但靠海吃海,她會通過自由潛的方式下海獵魚。
最大的收獲是一條30多斤的石斑,打上來後,簡單料理,便成了一頓美餐。
#03
城市玩法:擁抱喧囂或偏安一隅
不必非得前往高山或海域,有趣的露營方式並不拘泥於地點。
現居深圳的Tara及他所在的飛盤社群,可以將這項時下正夯的運動,發揚在任何一處城市或郊野的營地。
Tara早在十幾年前就接觸了飛盤,香港長大的他每逢露營,都會帶著這個『小玩具』和小夥伴飛一下。
在他眼裡,飛盤有種特殊魔力,便攜、不占空間,且入門容易,幾乎人人都能快速體會到這個『玩具』的樂趣所在。
與找一處足球場,組隊打一場正經的飛盤比賽不同,露營中的飛盤玩法相對輕松隨意。
用Tara的話說,就是運動一下,出一些汗。
這是由營地性質決定的。
正式的飛盤比賽對場地要求極高,而大部分露營的野地並非開闊平整,大范圍跑動難以確保安全。
因此,Tara建議玩飛盤露營盡量選擇收費性營地,那裡的草坪會定期休整維護,其次是有足夠的公共空間可供投擲。
他對去年聖誕的一場露營記憶深刻。
那次活動的高潮,是一種名為『飛盤高爾夫』的新鮮玩法。
在場地中用鐵網設置好一個個『洞』,如同在高爾夫球場那樣,投手需要利用技巧,克服各種障礙物,如樹木、河流,最終將飛盤投擲進洞內。
倘若臨近水源,飛盤還能與槳板這類水上運動結合,在槳板上互拋。
飛盤手們通常玩得很瘋,只要能接到盤,屢次落水也無所謂。
這是種社交屬性極強的運動,和大多城市露營的傾向不謀而合——結識新朋友。
若隻是吃喝聊天,多少乏味了些,飛盤不但能活躍氛圍、打發時間,更可迅速打破人與人間的隔閡。
當然,有人在城市露營中尋求熱鬧,有人則樂於去到靜謐深處探險。
探洞露營,源於關鍵的意外發現。
在2020年買的Lonely Planet《海南》這本旅行指南中,他被其中一張溶洞的照片吸引。
這處位於海口附近榮堂古村落的天然熔巖洞穴,因火山爆發,熔巖流經地表冷卻過程中形成。
洞穴呈半圓形,洞與洞之間互通形成一方天然隧道,光線從洞頂的一個個小天窗落盡洞內,孕育出綠植密佈的幽然景象。
可否在此露營呢?
幾乎每年都來海口過冬,關鍵不止一次前去探洞。
這是個很妙的地方,入口就在村落,因而並不荒僻,卻給人偏安一隅之感。
盡管他第一次去的時候,手腳並用爬到很深的位置,最終被潮濕和黑暗勸退,但其中一個最大的、層高十幾米的天井給他帶來了特殊靈感,在那裡,充足的光線從外部斜射進來,身處其間沒有絲毫壓抑感,反倒能舒服地坐著,慢慢欣賞周遭奇觀。
這一場景,叫他聯想到了露營。
去年的年三十,關鍵和家人在這裡露了場日營《Day Camp》。
他們帶了桌椅、氛圍燈、氣罐爐,以及拉面和一鍋佛跳墻。
外面一直下雨,雨水從天窗落下來,形成瀑佈似的垂線。
洞內卻顯得溫暖而有安全感。
小孩子是最興奮的,戴上頭燈,端著小放大鏡,好奇打量洞裡的葉子和小蟲。
並不是所有洞穴都能提供如此愜意的露營場。
平日常居北京的關鍵,雖然也有在北京附近的探洞經歷,但北方的洞穴大多光禿禿的,完全無法引發他露營的欲望。
但,有人在以另一種露營方式享受著首都近郊的戶外。
每年三月末到四月初,寒冬逝去,便進入釣魚的季節。
餃子是三年前接觸的飛蠅釣,他很快對這種優雅且能滿足獵捕本性的運動上了癮。
循序漸進地學習拋竿姿勢、綁餌、生物學知識……每個環節都是一門值得潛心探究的學問。
漸漸地,他不再滿足於一日往返的行程。
在餃子看來,露營與釣魚這兩種戶外活動向來關聯密切。
早期漁人會將剛捕上來的漁貨當場烹煮,這本就是野營中的一環,再者,大多釣魚品牌都出過露營相關產品,如水杯、凳子及餐具等。
最初他和朋友會去懷九河一條支流旁露營。
那是個釣鱒魚的好地方。
營地是半野生的,沒有衛生間也沒有電,隻有一位除了幫忙買酒外,也提供不了其他服務的老板。
他們白天釣魚,晚上喝酒聊天,彼此分享著戶外知識,第二天醒來後泡杯咖啡,拎起釣竿再釣上一會兒。
興致來了,還能嘗試夜釣,餃子打趣道,『給魚加個班兒』。
但與早期捕魚者的『野生廚房』不同,餃子並不煮食這些漁獲,在釣上魚後,他會用專門的工具從魚嘴取出魚鉤,然後放生它們。
飛蠅釣玩家更註重周圍環境與釣魚這件事本身所帶來的體驗。
他最中意的露營點位於白河灣附近。
無數小溪的支流匯集在這裡,水裡有魚,可生火。
踩著水,水位最深至小腿,岸邊紮上營,雙腿泡進水裡,拋出桿,一個人享受這全天候的、無人打攪的時刻。
#04
玩一場露營Plus
或許,姑且可將以上這些組合露營玩法稱為『露營Plus』,露營搭配上不同的戶外活動,產生某種特殊的化合反應。
它既打破並延時了常規的日程限度,緊密了人與自然風物間的連結,也為玩家們帶來更多戶外沉浸感。
至於露營+?
=?
相信每位戶外玩家都能給出自己獨一無二的公式。